知秋

进了11月份，本以为不再有热天了，不料昨天气温又飙到30度，我又因事正午外出，让我热得几近恼火。作为一个北方汉子，我不能想象，11月我还要热得开空调。而夜里便开始降温，今天则到了可以穿外套的程度了，大概后面不会有热天了，大概。

前些日子去柳州调查，天气阴沉凉爽。到了离开之时，天气一转前日阴沉，竟又艳阳高照，热得我汗流浃背。我本带了长袖外套以备秋日降温，是徒增行李重量了。

“这里的夏天似乎永远不会过去。”我嘟囔道。这似乎也算这南国世界给我的感受。

无论是科研还是生活中，人们经常会寻找范畴的边界，以期能够进行合适的分类，让自己将世界看得更清晰。如同季节的分类，春夏秋冬，是人类进行的时令划分，以便自以为掌控了季节轮替。

在年少时生活的北国，四季分明，尤其是秋天。经常在气候渐冷之时，会看到一片杨树的枯黄叶子飘落眼前，我便恍觉：秋天来了，这是所谓“一叶知秋”。不出意外，未来的几天内，就会秋风萧瑟，卷起漫天黄叶，为冬日的灰冷枝干到来之前，为世界再铺上一层金毯，踩上去软软的，却又夹杂着干脆的沙沙声。

如今，自调剂至此，在这典型的南方已经生活了近一年时间。我那“一叶知秋”的习惯，已不再适用了。这里的漫长夏天可以持续到十一月初，秋风卷起漫天秋叶的满目金黄，在此是不存在的。取而代之的是，在某一天晚上，一向怕热的我，感到了阵阵冷风，想要盖被子了，这也算另一个层面的“一夜知秋”。

这里也是从不下雪的，似乎季节都没了明确的边界，似乎缓慢而含蓄，却又保持着一种猛烈的热烈。或许是一种通感，我在此地一年的感受也是如此，似乎没有鲜艳边界的世界，也意味着没有那么多的猛烈冲突，也就没有什么极致的故事可讲。不过，也可能未必是空间的原因，而是时间的原因，随着年纪的增长，周围的人纷纷跳进了染缸，追名逐利，各奔前程，各自走散。毕竟大多数人的人生，并非跌宕起伏的传奇，并无什么纯粹或极致可言。进了染缸，勾心斗角，尔虞我诈，已不是稀奇事。表面热切，暗地中伤，竟是人生常态，而赤诚之人，最易在此中受伤。

我虽未年迈，却经常有意无意间见识到了世界巨大的参差，我又要复述那句话：人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。只是我们太过自信，以为自己独具一隅的经验可以一以贯之整个世界，那只是刚愎自用罢了。别人的秋，未必是你的秋。正如我很难想象，有人会从小生活在三十度高温可以持续到十一月的地方，但这确实是事实，正如有人难以想象北国司空见惯的雪，秋风卷起的满目金黄。人们互相困惑，却又如此鲜活地生活在各自的世界，这或许就是人间。

像一种思维惯性，我在这无任何秋色之地，却也开始“悲秋”了。虽无萧瑟之景，而我也窥见了许多萧条的灵魂。方才我说，人们生活在不同世界，而此时又想起曹文轩在采访中的一句话，令我印象极深：”文学写了上百年、上千年，其实做的就是一篇文章——生死离别。“一些永恒的母题流淌在人类的血液里，是不限于环境的。

故秋风未及，黄叶未落，也可知秋二三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