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州、桂林两地闽方言岛调查杂记

#此文由于原服务器过期，原稿丢失，故在此尽量回忆。

一、柳州柳南区太阳村镇西鹅村闽方言岛调查

太阳村镇隶属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市柳南区，地处柳南区西部，东与潭西、河西、鹅山、南环4街道毗邻，南与柳江县成团镇、拉堡镇相连，西、北与柳江县洛满镇接壤并与柳北区白露街道隔柳江相望。镇人民政府驻地距柳南城区12千米。《闽语中国分布图》[1]中记载柳南区太阳村镇文笔村讲闽南语，于是我们前往此地考察。

到了文笔村委，里面有一个年轻干部，误以为我们是来查户籍的，对我们十分警惕。所幸到了二楼，一个和蔼的女主任了解了我们的目的，告诉我们文笔村基本没有讲闽南语的，但是附近的西鹅村基本全是闽语。这说明《闽语中国分布图》的记载有所偏差，于是我们驱车赶往西鹅村。

西鹅村委热情地向我们介绍当地闽语概况，并找来老书记翻阅相关档案。我们了解到，西鹅村闽语祖先最初福建漳州迁来，经广东连滩继续迁至柳州，讲福建话的约有1500人左右，基本为吴姓和林姓，西鹅村下分三屯：上高沙，中高沙，下高沙。三屯均有闽语分布。

村委为我们联系了发音人，他在距村委几百米外的“大众糖烟店”。我是第一次见到“糖烟店”这种称谓，所谓“糖烟店”，大致与“小卖部”等同。

发音人姓林，男，1952年生，小学文化程度。通过初步调查，我们发现当地受官话影响较深，存在塞音韵尾均脱落等现象。

二、桂林市雁山区草坪乡碧岩阁闽方言岛调查

桂林市雁山区草坪回族乡潜经村碧岩阁是一个闽方言岛，位于桂林市漓江下游东段，北接灵川县大圩镇，东与灵川县潮田乡交界，南与阳朔县兴坪镇杨堤乡毗邻，西与雁山区雁山镇大埠乡接壤。《桂林草坪乡碧岩阁闽语研究》[2]对该方言的语音词汇进行了描写，我们一行人再次前往考察。特有的喀斯特地貌，给当地旅游业带来巨大的发展，近处是漫天遍野的油菜花田，远山缭绕，层层叠叠。

碧岩阁村委带我穿过小树林，到达祖先的碑刻面前。上面清晰记载着最初来源：原籍福建下广东罗定州东安县住居新东园，嘉靖二年移至广西桂林灵川县东乡十六图大洲上居住。村委进而讲道：“老祖宗来的时候，有三个儿子，其中一个在这里定居下来，另外两个则在平乐和龙州。”碧岩阁约有180人讲闽南语，绝大多数为吴姓，《桂林草坪乡碧岩阁闽语研究》[2]文中将其称为“吴家话”。

村委为我们找到发音人，发音人正是《桂林草坪乡碧岩阁闽语研究》中所调查的发音人之一，得知我们从广西大学而来，非常热情，也非常配合调查。该发音人姓吴，男1958年生，高中文化程度。通过初步调查，我们发现碧岩阁的闽南语受官话影响颇深，如-m尾已经演变为-n尾，大量词汇读桂柳话等。

中途休息之时，发音人返家照看孙子孙女。我们问及新一代是否还会讲闽南语，他连连摇头， “新一代只会听不会讲了，在学校都说普通话了，老祖宗的话也不会讲了。”看得出他相当失落，“就这样下去，普通话是早晚的事了。”

待发音人调研完毕，我们准备付其劳务费，他们连连拒绝，并说：“替我们保留下来闽南语，已经很好了。”

我们又聊到嘉靖二年老祖宗的三个儿子，他们留了联系方式，说希望找到那里的同族的人：嘉靖二年左右迁至广西的讲闽南语的吴姓人。

人们公认血缘、姓氏是一条纽带，却常常忽略与此相伴的方言也是一条纽带，连接着文化、宗族、社会。正如发音人对于孙辈无法讲闽南语的失落一般，我们也难以想象，方言的消逝会怎样影响个体与群体。语言资源的保护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事情，不仅对国家、民族和文化具有重大意义，而且对于每一个异乡人来说，乡音是一个永恒的情愫。

调查完毕，我们一行人在等末班公交，几个八九十岁的阿嬷对我们几个年轻人非常友好，拄着拐杖来和我们聊天：“以后常来，就当一家人。”现在细细回想，之所以如此热情，这大概就是中国农村现状：青年外流。放眼望去，村里尽是留守的儿童和老人，农村缺乏年轻的血液，是现如今农村发展的巨大障碍。

至此，此次调查告一段落。此行收获颇丰，文笔村并非如前人所述讲闽南语，而附近的西鹅村才有大批讲闽南语的居民。实际上广西地区的闽方言岛数量很多，很多仍未被调查研究，并且不同的方言岛之间受邻近方言影响颇深，存在塞音韵尾脱落，m尾脱落等现象。入桂闽语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，有待于未来进一步深化调查。

参考文献

[1] 闽语中国分布图ver.2022.04.25-1(更新：20220425)[EB/OL]//知乎专栏. [2023-03-14]. https://zhuanlan.zhihu.com/p/149968932.

[2] 晋丽凡. 桂林草坪乡碧岩阁闽语研究[D]. 广西师范大学, 2006.